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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停更请假条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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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—一般人看见像陆振豪这样的大人物发怒,只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。

    但徐文昭只觉得他可怜,因为徐文昭知道,自己的话讲完后,陆振豪只怕是连气都生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不忍,徐文昭也只能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我的一位朋友托我转告龙头一句话,‘陆三抗命,旬日授首;各安本分,从者亦然。他要我把这句话带给北七路的其他几位扛把子,最后再转告足下。现在诸事已毕,在下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徐文昭又向陆振豪拱了拱手,才摇着扇子走了。

    时已晚秋,天气日寒,可徐文昭仍然摇着他的扇子。

    陆振豪只觉得那把扇子摇出来的风全都吹到了自己的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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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。

    整个寨子都已熄了灯火,万籁俱寂。只有藏身枝叶间的夜枭间或啼鸣,声音时高时低。

    无边的黑暗中,一个人影默默地向寨子走着。

    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,土路还没有干透。那个人在泥水中跋涉,裹着泥水的鞋踩在另一片泥水上,发出“啪嗒”的声响。

    仔细听起来,这种声音仿佛与夜枭的叫声互相唱和:夜枭的叫声忽高忽低,“啪嗒”声也时缓时急,两相应和,竟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韵律。

    夜幕下,整个寨子如同一头屏息凝神、择人而噬的猛兽。

    那个人就这么一步一步地,向着巨兽的口中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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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振豪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。

    上午刚刚看见那张字条时,他如坠冰窟。

    他曾短暂地振作精神,可惜过了不久,他勉强重拾的信心就被徐文昭几句话给打得烟消云散。

    准确地说,当他听见“陆三”两个字时,便已感受到从身体各处散发出来的寒意。

    他再次跌入无尽的黑暗中。

    这一次他再没有什么足以依持,也再没有什么能叫醒他。

    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,徐文昭还没有为他改名,他还是那个叫做“陆三”的伙计。

    因为积怨成仇,趁着夜色,他用鞭子活活抽死了那个监工,然后在房中呆坐着,等着天亮被人抓到衙门,等着为监工偿命。

    也是那一夜,他遇到了那些人,成为了北七路绿林的总扛把子。

    十载繁华如一梦。

    梦醒时,他再次感受到了十年前的那种恐惧,那种绝望——甚至比当初更深沉。

    陆振豪的面前摆着一个坛子,一碗酒。

    自从开始喝酒以来,他每天只喝四两,不会多也不会少,一只碗刚刚好盛满,他喝的时候也一滴都不会浪费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,四斤的酒坛已将告罄,他仍然感受不到一丝醉意。

    临事方知一死难。

    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想知道死到临头的人会想些什么,却很少有人在死前将这些感觉如实地描绘出来,这是否说明将死之人都明白自己万事皆休,也就不愿意再分享这些感受?

    所以有的人故作豪情,写出些“只当漂流在异乡”的诗句;有的人平静如常,留下些可尝出火腿味的秘方;甚至有的人大哭大笑,状若疯癫。

    人间异状,不一而足。

    陆振豪没有哭,也没有笑,只是坐在那里,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酒。

    他亲手杀掉的人数以百计,因他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。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生死,可是当他真正地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时,仍然期望通过喝醉来逃避。

    喝醉和死亡,又有多少区别呢?

    门开了。

    那个在泥土路上跋涉的人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陆振豪一言不发,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个人一眼。

    他已经快要喝醉了。

    他只觉得将要解脱。

    在黑暗中,那个人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点灯?”

    这个声音温和、平淡,仿佛是老友间的寒暄,不带有一丝杀气。

    可惜,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。

    那个人没有等到回复,幽幽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见过很多将死之人,他们有的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,就像你一样在黑暗中枯坐,丧失了一切希望;也有的人看见了我,迸发出求生的欲望来,以各样东西来向我求情,金钱、美女、神兵、绝学,无所不有,甚至有位少女向我自荐枕席,为的就是让我饶他们一命;还有的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做了杀手的人都是冷酷无情,话也不肯多讲半句的。”

    陆振豪终于开口了。

    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,那个人仿佛毫不介意自己的话被陆振豪打断,反而对陆振豪肯开口而感到由衷的开心。

    “一个人活着,怎么可能不说话。你听不到一些人说话,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对你说罢了。做了杀手,话自然少些,毕竟言多有失,但也绝非完全不说话。据我所知,我的同行们有的喜欢对着楚馆的姐儿们说,有的喜欢在杀了人之后对着尸体说,甚至有的人喜欢对着树、对着畜牲说。在这些人中,我的习惯并非最独特的。我只喜欢跟我将要杀的人说话。”

    这次,回答那个人的是一阵“咕噜”声。

    陆振豪又喝下了一碗酒。

    他已经喝了足足四斤。

    那个人见陆振豪不答话,也不再开口,而是慢慢地走到陆振豪的对面坐下,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,把桌上的油灯点亮了。

    突然的光明让陆振豪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看,你还活着,起码懂得眯起眼睛来躲避强烈的光。”

    那个人又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在光明中,陆振豪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:剑眉朗目,鹰鼻薄唇,如果没有那一道从右耳上方延续到左耳下侧、途径鼻梁的疤痕的话,他一定可称得上玉树临风;可惜有了这道疤痕之后,他原本清秀的面孔就变得说不出的恐怖。

    偏偏这张脸刚刚还冲他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陆振豪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些翻涌。

    “没有人是一定要死的,”那个人感受到陆振豪的目光,轻轻用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,缓缓说道:“当初那柄刀几乎把我的头横切开,我的脸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。幸好想杀我的人觉得我已经必死无疑,没有再补一刀。我后来足足花了十个月的时间才保住了这张脸、这条命,但是连说话或者笑一笑都变得很困难。但也正是拜这一刀所赐,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,那就是没有人能轻易地要了别人的命,一个人只要想活下去,总是有法子可想的。只要活着,什么都有希望,什么也都能发生。所以到了现在,我反而比往常更喜欢说话,也更喜欢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肯放过我?”

    原本有些昏沉的陆振豪忽然清醒起来,声音却带着一些颤抖。

    “很好,你总算振作起来一些精神,也不枉费我和你说的这些话了。”

    那个人笑了笑,仿佛很满意陆振豪的反应。

    再面对这种笑容,陆振豪非但不觉得恶心,反而看出了无比的可爱。

    他已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向徐文昭以及北七路的分路扛把子报复了。

    “但是,不行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一道剑光闪过,陆振豪便直直地从凳子滑落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如非他此刻已没有了呼吸、双眼也圆睁着,那看起来与醉倒在地也没什么区别。

    那个人轻轻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,又笑了笑,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。

    他吹熄了灯,又轻轻地把门关上,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寨子。

    “啪嗒”。

    “啪嗒”。

    “啪嗒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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