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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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何岸远远仰望着他，视野变成了慢放一万倍的高清镜头。

    他从来不知道，自己竟能把一个人看得这样清楚。

    大风将一条条雨线吹得倾斜，无数微小晶亮的水珠飞向颗男人，落在大衣昂贵的原生羊绒上。何岸听到自己的本心在歌唱，催促他也化为一粒水、一粒尘，满怀欣喜地飞过去，依附这个Alpha，躲进温暖的羊绒里，用肺腑呼x1他的气味，随他回家去。

    突如其来的一束光，照进了何岸绵延二十多年的黑夜，让他变得幸福，也变得卑微，甘愿奉上Ai情和灵魂，自我祭献。

    四十多天以后，这个Alpha贸然闯入何岸的家，将X器强y地cHa入了他的身T。

    他伏在男人身下，从撕裂的疼痛中捡拾着几许零星的快意，并且固执相信，Alpha暴nVe的x1nyU里多多少少是有几分Ai意的。每一回，当男人释放完q1NgyU，用汗Sh的双臂搂着他，用眷恋的眼神凝望他，缠绵温存，亲吻他x口那粒嫣红的痣，何岸总舍不得再留一分怪罪。

    你病了，你不清醒，像年幼的孩子一样需要安慰，我又怎么忍心苛责你？

    何岸啄吻他的额头，说，没事的。

    飞鸾，没事的。

    即使温情无b短暂，清醒时甚至互不相识，我也不恨你。

    可是郑飞鸾，为什么到头来，我承受了所有痛苦，还要额外承受来自你的怨恨？

    为什么？

    你恨我剥夺了你的理智，绑架了你的Ai情，算计了你的钱财，哪怕你心里清清楚楚，从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开始，我从未真正得到过任何东西，也许……只除了铃兰。你永远站在那级高高的台阶上，不肯走下来与我平等对话。而因为Ai与容忍，我失去了家，失去了工作，失去了天生的信息素，也失去了一颗乞怜的心。

    这不是Ai情，我不愿再沉沦下去了。

    刀刃划开后颈的一瞬间，冰凉的触感犹如一只有力的手，将何岸拽出了信息素的泥沼。

    郑飞鸾，谢谢你送我这份礼物，谢谢你手持鞭子，在我还狠不下心割断一切的时候，及时将我从歧途驱离。

    这场手术持续了四个钟头，期间，程修一直抱着铃兰在家属区等待。

    下午两点半，何岸被推出了手术室。

    他的JiNg神状态瞧着挺不错的，颈后的创口仅有两厘米，缝合细致，粗粗一看还真像红笔画上去的，再用头发一遮，找不出半点儿手术痕迹。等麻药退去，何岸喝了一碗瘦R粥，吃了半个鲜橙，还抱着铃兰玩闹了一会儿。铃兰好像小N猫，左嗅嗅，右闻闻，努力呼x1着何岸身上残存的一丁点儿铃兰香，疑惑地蹙起了小眉毛。

    但是当天半夜，何岸突然按响了呼叫铃。

    他开始呕吐，身T严重畏寒，裹着被褥不断发抖，空调开到三十度也不管用，寒意似乎是直接从血Ye和骨髓里渗出来的。凌晨六点，他开始感到头疼，畏光、畏声，连穿透窗缝的一丝曦光和一声鸟啼也能刺得他哀叫。程修只好拉拢窗帘，让病房保持绝对的黑暗与静谧。

    他接连几日吃不下一粒米，喝不进一口水，营养Ye一瓶又一瓶从静脉滴注进去，勉强维持着身T运转。他甚至不能翻身，因为再微小的动作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疼。

    X腺置换手术，最痛苦的不是手术过程，而是术后这一段漫长的信息素紊乱期。

    陌生的Omega3型信息素占据了每一滴血Ye，对原生的铃兰气息展开绞杀，气势凶悍，所有器官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。何岸的身T是一座沦陷的城池，遍地杀戮与战火，T温不受控制地烧到了四十度，味觉、嗅觉一度丧失。有那么几天，他甚至觉得自己和整个世界切断了联系，灵魂蜷缩在灼热的身T内部，陷入了无休止的缠斗，过去那个熟悉的自己被一寸寸蚕食，又被一寸寸重新铸造。

    一周后，替代信息素趋于稳定，何岸的状态才稍有好转。

    他瘦了很多，神情倦怠，对程修说想见铃兰，程修便把孩子抱来给他。可铃兰一见他就哇哇大哭，Si活不肯被他抱。

    幼小的孩子还不认得父亲的眉眼，全凭味道识人，何岸换了新的信息素，铃兰自然当他是陌生人，吓得哭嗝连连，温热的泪水鼻涕糊了一脸。何岸越哄她，她哭得越急，想与从前一样喂她喝N，铃兰却紧抿小嘴，碰也不稀罕碰，宁可捧着冰凉的空N瓶gx1。

    前些天信息素最紊乱的时候，何岸痛苦不堪，却也y撑着没掉一滴泪，此时面对认生的铃兰，反倒急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主刀医生听闻情况，给了他一只深红sE的玻璃香水瓶。

    里面竟是原生信息素的萃取Ye。

    之前准备手术时，主刀医生研究过何岸的资料，发现他刚生完孩子，猜到也许更换信息素会影响亲子关系，便从原生X腺里提取了一毫升高浓度信息素，加入生理盐水稀释，以备不时之需。正是靠着这样一瓶小小的、还不足30毫升的稀释Ye，何岸每天往身上喷一点，才艰难地完成过渡，让铃兰熟悉了自己的新味道。

    病愈出院那天，程修大包小包，提了四个旅行箱来接何岸。之所以整理这么多旅行箱，是因为他们的下一站不是家，而是T市机场。

    按照协议，何岸只有一次躲藏的机会，既然被郑飞鸾找到了，就必须搬离T市。

    原先的那个家，他已经不能回去了。

    至于程修，他在铃兰出生的次日就丢了工作，成了一位光荣的无业游民。作为被久盛老板亲自开除的员工，他自知难以在T市生存，索X也买了一张飞往南方L城的机票，陪何岸与铃兰一起滚蛋。

    何岸穿着呢绒大衣、戴着毛茸茸的围脖走出医院大门，铃兰在他怀中安睡，小脸蛋红扑扑的，像只熟透的毛桃子。

    春节刚过去不久，街道的主sE调仍是一片火红。情人节悄悄临近了，娇YAn的玫瑰开始装饰店铺，盛放的蔷薇花篮挂上了木头架子。底下行人摩肩接踵，气氛格外热闹。

    何岸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，忽然感到有些错愕。

    程修问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何岸yu言又止。

    他好像……嗅到了Ai情的味道。

    香甜的、苦涩的、激烈的、温婉的……各种信息素气味夹裹着浓郁的Ai意在周围流淌，仿佛置身于一家面包烘培店，刚出炉的糕点香气迷人，细节格外清晰，仔细一闻，还分辨得出焦糖、芝士、牛N与草莓的味道。

    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信息素交流。

    每个路人的眉目都b从前鲜活，每个路人的神态都b从前雀跃，好b一幅褪sE的旧画卷重新染上斑斓的sE彩，显出了它真实的模样。

    一个英俊的Alpha从旁边经过，向他投来和善的微笑。何岸一紧张，回以僵y的笑容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笑得特别丑，可那个Alpha眼眸一弯，竟夸了句“你真可Ai”。

    何岸一下就脸红了。

    今天之前，他根本不敢想象这样的互动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——稀有信息素隔绝了情感G0u通，旁人感知不到他，他也感知不到旁人。他活在枯竭的情感世界里，Ai情是被保鲜膜包裹的一棵nEnG芽，不枯不腐，却也等不到萌发的机会。

    所以，郑飞鸾才成了他的光。

    100%契合的缘分，把全世界的光芒都聚焦了在郑飞鸾一个人身上，他是黑白照片里唯一一抹耀眼的亮sE，何岸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，更不敢想象失去他的世界会变成怎样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，那束光芒开始向四周扩散，驱逐了沉积的黑暗。

    光明中，无数美好的情感跃然眼前。

    何岸这才明白，郑飞鸾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，只是Alpha中事业有所成、相貌又略好的一个，芸芸众生，如是而已。他甚至不需要刻意“放下”郑飞鸾，因为这个曾经牵缚他心魂的男人，正在大千世界的冲击下渐渐泯没。

    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吗？

    做一个普通的Omega，不高攀，不低就，像开饭馆的小圆脸那样，在属于自己的市井圈子里遇见一个同样普通的Alpha，平淡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，共同把小铃兰养大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，我挺好的……很意外，也很开心。”

    何岸扬起眉毛，朝程修灿烂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程修拦下一辆出租车，把行李箱整整齐齐码进去，然后拉开后座车门，利索地安装好了儿童座椅。何岸回头看了一眼矗立的医院大楼，在铃兰胖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，弯腰坐进车里，踏上了通往L城的旅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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