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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1-24)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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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;   」他到岸边与一个未睡的渔夫交谈片刻,借了条舢板。

    两人同乘一舟,子微先元操起船桨,小舟箭矢般驶入碧湖。

    夜风满袖,凤清菊立在船头,白衣飘舞犹如天际的仙子。

    月过中天,此时已是子时。

    一个月前,峭魃君虞的使者来到夷南,要求辰瑶女王在这一天交上金杖玉牒,臣服在枭王脚下。

    夷南王宫的祭礼也将在这一日傍晚结束,辰瑶女王会在夷光殿举行大宴,邀请列国使节和诸秘御法宗的贵宾。

    记住地阯發布頁23「死亡,没有你想的那样轻松。

    我死过一次,比你更了解死亡的味道。

    」月映雪赤裸的肉体颀长而丰满,她赤条条立在子夜的庭院中,光洁的肌肤上洒满残月的银辉。

    在她身侧,林立着两排青黑色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些骁勇的碧月武士们蒙着一层死亡气息,脸上呈现出巫毒发作的幽蓝色,彷佛淬过剧毒的铁器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像君主一样高高坐在台阶顶端,身下不是座椅,而是一具雪白的肉体。

    她看到碧琳,这位碧月族曾经的女祭司,匍匐在峭魃君虞身下,用柔软的腰身充当主人的座椅。

    而她最忠实的女祭司碧琴,如今已经成为一具尸体。

    「走过来,抬起腿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命令道。

    月映雪走到台阶上,然后抬起一条修长的玉腿,用手挽住脚踝,笔直抬起。

    在她腿间,那只娇美的性器鲜花般柔艳的绽开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的手指伸入那团微湿的花香气息,像把玩一件玉器般摸弄着她丰腻的性器。

    一只黑色的大鸟掠过庭院,在殿角忽然停住,幻化成巫羽的形态,她脸上的青铜面具月光下彷佛厉鬼,紧抿的红唇却宛如玛瑙琢成,精致无比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停下手指,「国师可是负了伤?」巫羽左手系着一块纱布,上面还有血迹,显然从地穴脱身并没有那么轻松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一摆手,随他同来的那名枭御姬立即奉上一盏果酒。

    巫羽挥袖拂开,接着手掌从袖中翻出,利刃般切入那名女子胸口,抓出她的心脏,然后取出一只玉颈药瓶,将鲜血挤入瓶内,张口服下。

    翼道以明暗为两翼,左翼为明,修习各种长生诛邪的法术,右翼为暗,盛行着各种骇人听闻的黑巫术。

    自从叛出翼道之后,巫羽就弃左翼法术于不顾,转而修炼右翼的黑巫术。

    在峭魃君虞用之不竭的人力支持下,巫羽的修为突飞猛进。

    巫羽面色转常,她游目四顾,目光落在月映雪身上,就再无法挪开。

    「碧月池这些漏网之鱼被人一网成擒,功绩不小。

    」「若不是国师炼制的巫毒,君虞怎能轻易制服他们。

    」巫羽冷哼一声。

    与辰瑶女王对阵时,峭魃君虞明明就在宫中,却隐身不出。

    结果在辰瑶女王出人意料的精明下,不仅折损了芹蝉这名内应,连她也负伤铩羽而归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像是没有看到她的不满,说道:「今日侥幸捉回碧月池的逃奴,还请国师处置。

    」说着峭拍了拍手。

    身后的厅堂内爬出一具白色的肉体。

    那是个半人半兽的生物,有着女人的面孔和腰臀,却生着野兽的皮毛、爪子和尾巴,就像一个纯静的美女与一头白狐混合而成,看上去妖异之极。

    月映雪认出那是她手下的女祭司碧韵,胸口猛然一窒。

    「处置?」巫羽上下打量着兽化的碧韵,「你是想把这贱奴也做成这种模样?」「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,」峭魃君虞道:「她就不会乱跑了。

    」月映雪淡绿色的眼眸猛然瞪大,失声道:「不!我——」巫羽扬指点在月映雪颈下,封了她的声音。

    「这贱奴身材高大,变成狐狸太委屈了。

    或者可以变成一匹母马……」巫羽用手指挑起月映雪的下巴,观赏着她美艳的面孔,忽然嫣然一笑,「不知为何,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」离岛十里处,一艘大船在月色下靠近舢板,有人高声道:「君上请公子一叙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面露苦笑,他并不想跟申服君冲突,尤其是这个时候。

    但申服君摆明了不肯罢干休,让他也觉得头痛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掠上大船,长揖道:「子微先元见过君上。

    」船舱极大,申服君盘膝坐在绯紫色的帷幕内,戴着一顶细长的高冠,旁边跪着一个黑衣的少女,正是昨晚子微先元放走的女刺客。

    「贱婢!」申服君冷冰冰道:「你身为死士,出手无功还有脸回来?去服营役一年,再行论罪!」少女脸孔一片雪白,俯身叩首,「谢君上。

    」所谓营役,就是充当军妓,对女子摧残之烈莫过于此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心下不忍,说道:「君上明鉴,贵属已然尽力,在下能够逃生只是运气使然。

    」申服君冷哼一声,抬眼看着子微先元,「云池宗好盛的气焰,连我处置婢奴也要管吗?」「不敢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从容道:「敝宗失礼处自当向君上致歉,但鹳辛无心之失,君上因此就要取他首级,勿宁太过?」申服君寒声道:「百越律令,伤及上大夫者,死!本君裂土受封,难道还不及区区一个上大夫?」「百越律令未必能行及夷南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当日见过申服君抛下门人独自遁走,对他为人颇为不齿,言语间少了几分客气,「君上别有所命,先元自当遵从。

    但我云池宗从不抛弃门中弟子,要让敝宗弟子抵命,恕难从命。

    」申服君「呯」的一声摔碎了手中的玉盏,几乎同一剎那,子微先元眼中杀气大盛,翻腕按住剑柄。

    「绷」,帷幕外传来机括震动的响声,七枝弩矢穿过绯纱,朝子微先元射来。

    这种弩机由北方传来,射速超过弓箭数倍,二十丈内可以洞穿七层皮甲,是军中最犀利的武器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拔剑在手,电光火石间磕飞了两枝弩矢,护住要害,同时闪身避开。

    肩头和大腿同时剧痛,终究还是中了两箭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伸臂抓住申服君的衣襟,长剑一翻,架在他颈中。

    从弩机震响到长剑在颈,不过是弹指之间,两枝弩箭犹在子微先元身上震颤,鲜血还来不及流出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沉声道:「君上可是要取先元性命?」申服君本身就是昊教神官,正面对敌,也不会一招就被子微先元擒下,但他先伤于枭峒,又伤于鹳辛飞叉之下,此时更是稳操胜券,不免大意。

    没想到这个浪荡公子会如此悍勇。

    鲜血这时才透过白衣,子微先元手指稳若盘石,秋水般的剑锋抵在申服君须下,随时都能切断他的喉咙。

    申服君神情不变,额上却冒出冷汗,帷幕外暗伏的武士投鼠忌器,不敢稍动。

    跪在旁边的少女忽然道:「杀了他!」说着亮出腕下一柄尖刀,朝申服君胸口刺去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虽然制住申服君,却绝不想杀他,毕竟申服君是百越权贵,一旦他血溅当场,云池宗也不用在百越混了。

    说到底,双方并没有解不开的死结。

    「且慢!」子微先元抬手托住少女的手腕,将她这一刀引向空处。

    突然一阵剧痛,彷佛毒蛇伸长尖牙,穿透了他的大腿。

    那少女一刀刺出,肘尖却陷落地划了个半弧,狠狠顶在弩矢末尾,将整枝弩箭顶入子微先元大腿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长剑一振,在申服君颈下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,跄踉着向后退去。

    跪在地上的少女像乳虎一样猛然扑出,举刀刺向子微先元腰下,与此同时,弩弓的机括声再次响起。

    空中飘下一抹碧绿的光辉,凤清菊玉箫一转,疾飞的弩矢像被磁石吸引,落在箫上,发出一阵轻悦的「叮叮」声。

    她顺势一挑,用箫尾点在那少女腕上。

    那少女应箫弹回,手中的尖刀锵啷落地。

    「走。

    」凤清菊一扯子微先元,斜身飞出船舱。

    几名暗伏的武士跃出,都被她挥袖拂开。

    申服君按住颈上的剑痕,望着两人飞离的方向,忽然一掌掴去,在那少女脸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掌痕。

    「贱婢!想害死我吗?」子微先元咬住滴血的长剑,用手指硬生生将弩矢挖出。

    凤清菊背过身,不去看他迸涌的鲜血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抛下箭枝,用衣服将伤口裹住,然后取下长剑,吐了口气。

    凤清菊道:「申服君竟是这样一个小人,气量偏狭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苦笑道:「也许我是故意激怒他,逼他出手。

    」「是吗?」子微先元点了点头,「我确是有意激怒他。

    颧辛和祭彤两个太鲁莽,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不是。

    何况申服君遣来的死士还被我们杀了几个。

    所以我想激他动手,在船上吃些亏败给他,算是扯平。

    没想到他竟然想要我性命。

    」凤清菊一双妙目落在他身上,「你似乎不想与申服君为敌。

    」「大敌当前,自然要同仇敌忾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叹了口气,「那个女子真是骗过我了。

    我以为她真的想杀申服君。

    为什么不杀呢?申服君一死,她不就解脱了?」「权贵豢养的死士,不能以常理忖度。

    」凤清菊道:「下一次你就该小心了,别再相信一名死士。

    」「我还不明白,申服君为何想要杀我?他虽然气量狭小,但绝非不识轻重之辈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默然思索片刻,脸色忽然变得凝重。

    「我要立刻去见女王。

    」「哦?」子微先元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「城外伏有大军。

    」「枭武士么?」「不。

    是百越的水师。

    」记住地阯發布頁「百越战事虽急,但国中带甲百万,绝不至于连一支军队也调不出来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道:「它召集南荒秘御法宗悬下重赏,施的是一石三鸟之计,待我与夷南血战连场,它再挥师入城,收拾残局。

    到时我铩羽返回枭峒,它就可兵不血刃吞并夷南,还重创了其它秘御法宗。

    」专鱼不明白,「百越为什么要吞并夷南?」「夷南虽然还有一个辰瑶女王,但已近绝嗣。

    百越曾数次赴夷南求婚,都被辰瑶女王拒绝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,一旦与百越联姻,夷南诸王的宗庙就没有人祭祀了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看向专鱼,「把辰瑶女王许配给你如何?」专鱼愕然道:「我?」「让你当夷南国主还不好?女王虽然是个瞎子,但姿色绝佳,玩起来定然别有风味。

    」专鱼嘿嘿笑了几声,佝偻着身子摸了摸脑袋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一笑道:「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,我的枭军不出现,你猜百越埋伏的水师能忍耐几天?」专鱼想了一会儿,「半个月。

    」「那好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起身道:「去夷南城散播谣言,就说我在碧月池身负重伤,枭军惨胜,无力进攻夷南。

    我要让百越伏兵三天内出现。

    这一次,我是后面的黄雀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踏入后堂,只见巫羽跪坐席上,月映雪赤体伏在她身前,光洁的玉背上血痕斑斑。

    见巫羽没有动手,峭魃君虞问道:「国师的鬼兽刺青已经好了?」巫羽扬手在月映雪背上一抹,血迹下是如雪的肌肤,看不到丝毫伤痕。

    「我倒忘了大祭司的圣血。

    」巫羽冰冷的声音中有着无法克制的恨意。

    她拿起一枚银针,深深刺入月映雪体内。

    大祭司雪白的肌肤冒出一滴血珠,银针拔出,那个细小的伤口随即愈合,甚至来不及填上颜料。

    巫羽收起银针,「待我沥干她的血液,再行纹刺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神情微动,月映雪身体被血咒控制,虽然美目中流露绝望的神情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「今晚你是陪我呢,还是陪那些鬼毒武士?以你的圣血,就是被他们奸过也不会死吧。

    」月映雪宁愿死,也不愿被死去的族人奸淫,更不愿与自己的骨血乱伦。

    但她没有选择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将一条狗链套在月映雪白滑的颈中,牵着她走入内堂。

    夷光殿位于王城正中,殿高五丈,广二十丈,气势恢弘。

    自午时起,宫内的侍从们就开始张起帷幕,陈设案几,在灯内注入清油。

    当阳光没入山梁,宾客们陆续抵达。

    夷光殿内左右各设席位,左侧是列国使节。

    头戴高冠,宽袍大袖的是淮左淮右两国使者,他们是北方的天子分封于此的姬姓诸侯,国势虽然平常,地位却在列国之上。

    服色尚白,披发带剑的是郦渚使节,郦渚人崇拜白鸟,无论男女都有种超凡脱俗的飘逸气质。

    然后是姑胥,紧邻着百越的城国,整个国家只有一座城市,却汇聚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财富。

    如果说夷南是半土半水的国度,泽貊就完全属于水,他们的浮都就建在水上。

    为了便于水下生活,泽貊人都截断头发,并且在身上纹刺各种纹身,以惊走水中的大鱼恶蛟。

    他们的使节也同样如此,裸露的手臂和脖颈都能看到蓝黑色的花纹。

    榕瓯人崇拜星辰,传说他们的祖先来自于星宿勾陈,这使得榕瓯人始终有种独有的冷漠气质,即使在宴席上,也显得落落寡和。

    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,是性烈如火的离族人。

    离族的使节不是别人,正是祭彤。

    他是以离族少主的身份出席宴会,昨晚几乎同一时间,他和鹳辛也遭遇百越武士的袭击,幸好两人反应迅速,未曾吃亏。

    祭彤一边与宾客们谈笑风生,一边搜寻百越使节的行踪。

    但最上首一席始终空着。

    紧邻着是来自鹳辛家乡的渠受使节,他们是天生的武士,质朴而勇敢,自从承认胤都的盟主地位之后,他们就是百越最为忠诚的战士。

    最后一位使节是獠人,这是数年前才臣服百越的部族。

    他们戴着兽牙制成项链,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。

    臣服百越之前,粗犷凶悍的獠人一直是列国最为头痛的敌人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,右侧的席位就冷清了许多。

    在南荒拥有绝对势力的昊教与翼道出人意料的缺席,使秘御法宗的席位空余了许多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的任务并未完成,备受注目的源下宫无人出席。

    第三席的云池宗坐着一位中年男子,鹳辛和鹤舞坐在他身后,却没有看到子微先元。

    往下是冥修,这是一个神秘的教派,他们的祭坛建在泽貊的大泽中,与外界交往不多,但冥修宗在精神领域的修为任谁也不敢小视。

    衣服上绘着星象的是勾漠,他们佩戴着各种各样的玉制法器,对星辰的运行有着独特的理解,并从中汲取力量。

    随后几席是各部族的大巫和法师,银翼侯和夷南贵族作为陪客列在席末。

    24穿着盛装的辰瑶女王缓步走上王座,她戴着珠冠,修长的眉峰一直伸到鬓侧,那双沉静的眼眸宛如秋水,任谁也看不出她竟是个瞎子。

    辰瑶女王美目扫过全场,缓缓说道:「夷南僻居南荒,国无长物,诸位贵宾远道而来,舟车劳顿,辰瑶在此谢过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举杯相敬,等众人饮完,又道:「今日南荒十国同聚夷南,都是为了新出现的魔王峭魃君虞。

    卢依被灭,诸位都已知晓,日前传来消息,碧月也被枭军攻陷。

    」众宾一片哗然,此时多数人还没有得到碧月被灭的消息,他们都以为枭军已抵达夷南城下,没想到会在数百里外的碧月出现。

    淮右的使节说道:「闻说碧月一役枭军折损大半,已经退回枭峒,不知大王可有消息?」姑胥使节道:「非但枭军伤亡残重,碧月池失陷时,枭王也被月大祭司重创,性命危在旦夕。

    」宾客们又是一阵哗然,姑胥商达天下,消息最为灵通,他这样说,必有所据。

    鹤舞忍不住道:「枭军夜半来袭,碧月池猝不及防,几乎没有还手之力,枭军根本没有伤亡惨重。

    峭魃君虞负伤更是虚传,月大祭司根本没有伤到他。

    」有人问道:「你是何人?怎么知道当时情景?」鹤舞起身道:「我是云池宗弟子,当时与子微师叔就在碧月池。

    」勾漠席上一位星士道:「碧月池月大祭司修为力压南荒,月神弓更是上古神兵,难道也敌不过峭魃君虞?」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:「我倒听说云池宗有人勾结枭王,暗算了大祭司。

    」鹤舞涨红了脸,「你胡说!」那个声音说道:「我问你,你当时在碧月池,月大祭司是如何负于枭王的?」鹤舞道:「大祭司中了噬魂血咒,才败给峭魃君虞。

    」听到噬魂血咒,诸国使节并没有太多讶异,但右侧秘御法宗众人都为之动容。

    修炼噬魂血咒的魂鼓已经失落多年,当日峭魃君虞传语夷南,要求辰瑶女王将名字刻在鼓上,众人只觉得奇怪,没想到这只魂鼓真落入峭魃君虞手中。

    那人尖声道:「噬魂血咒必须以鲜血为祭,亲自注入咒文才可生效。

    你既然在场,敢问月大祭司怎会自己把血注入咒文?」鹤舞为之语塞。

    子微先元被人在身上设下血咒,无论怎么解释都难免令人生疑。

    迟疑间,那个声音冷笑道:「听说正是云池宗弟子设下圈套,诱使月大祭司中计,难怪你不敢言!」鹤舞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,却没有发现说话者的踪迹。

    坐在前面的中年男子长身道:「在下云池宗墨长风,不知阁下是哪位?」一个身影跃上几案,却是一个身高不及三尺的侏儒,他身形瘦小,狭小的眼睛闪动着妖厉的光芒,腰间插着三把刀,每一把都比他身体更长。

    侏儒用刺耳的声音说道:「犬浞石蠹。

    」犬浞人是南荒最矮小的种族,成年男子的身高也极少超过四尺,但南荒每个人都知道,最好不要招惹犬浞的术者,他们也许不是最强的武士,但睚眦必报的性格,会使贪婪而狡诈的犬浞人成为最危险的敌人。

    墨长风道:「阁下指责我云池宗暗害碧月池大祭司,有何凭据?」石蠹咬着尖尖的牙齿,发出一声狞笑,「云池宗弟子一到夷南,就刺伤了百越申服君,如今百越与昊教双双缺席,翼道不知所踪,你以为云池宗坐了首席就能一手遮天吗?」墨长风沉声道:「敢问阁下,说我云池宗暗害月大祭司,有何凭据?」石蠹厉声道:「凭据就是我手中的犬齿刀!」他锵的一声拔出长刀,只见细窄的刀身上遍布着狗牙般的尖钩。

    银翼侯呯的一拍几案,高声道:「犬浞人!你还把我夷南族在眼中吗?」「银翼侯稍安勿燥,」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,辰瑶女王缓缓道:「诸位都是为新出的魔头峭魃君虞而来,如今大敌未至,何以妄动干戈?」「卢依与碧月先后被灭,此事震动南荒,今日夷光殿中诸位,都是我夷南贵宾,自当休戚与共。

    那些道听途说的言辞未必是真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拿起铜爵,「石蠹君,请满饮此爵。

    」记住地阯發布頁石蠹抬脚踢起酒爵,正当银翼侯要发怒时,石蠹仰脸张口咬住爵沿,将爵中清酒一口吸干,没有漏下一滴。

    辰瑶女王嫣然一笑,奉爵道:「墨君。

    」「君有赐,不敢辞。

    」墨长风举起酒爵,从容饮尽。

    一场争斗化为无形。

    这场宴会表面上尽欢而散,但与宴者心里都不轻松。

    席间银翼侯与诸国使节商议将援军分开守城,但作为南荒君长的百越和昊教都没有出面,银翼侯虽尽力游说,也未能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协议。

    诸国援军共计七千,最多的是獠族三千武士,最少的是淮右兵车十乘,步卒百人。

    淮左与淮右国小兵寡,出兵更多是象征性的。

    如今北国诸强争作盟主,挟天子而朝诸侯,还给予王室表面的尊重,两国才能苟延至今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,一旦天子式微,这两个宗亲国迟早要被百越吞并。

    相比于诸国使节各怀异志,各秘御法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诸国兵卒习于征战,但想要斩下峭魃君虞的首级,还得靠这些纵横南荒的强者。

    百越举国为赏的巨大诱惑,使每个人都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杀死峭魃君虞,就能获得卢依的土地子民,成为一方诸侯,对他们具有莫大的吸引力。

    辰瑶女王回到寝宫,子微先元与凤清菊已等候多时。

    他被弩矢射伤,失了不少血,脸色还有些苍白。

    「大王,各国使节都是怎么说的?」辰瑶女王道:「公子猜呢?」「獠人必定力主出战,在城外迎击枭军。

    淮左淮右使节议论宗族谱系谈笑风生,说到军武必定缄口不言。

    离人和渠受力主坚守,静观待变。

    姑胥、郦渚、泽貊和榕瓯棱两可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击节道:「公子所言有如目睹。

    只是獠人所议不是在城外迎击,而是由夷南先驱,大军直取枭峒。

    」「陛下以为呢?」辰瑶女王道:「席间不少使节都称枭军在碧月池遭受重创,枭王重伤。

    公子怎么看?」子微先元闻之愕然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枭军的实力,碧月池一役,枭军可谓兵不血刃,惶论重创。

    至于峭魃君虞,虽然比他想象中更弱,但也看不出身负重伤。

    他沉吟片刻,「无论是枭军和枭王都没有受到重创,这是可以断定的。

    他既然知道我和凤仙子都在夷南,该知道这样的流言瞒不过陛下,可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流言……」「也许这流言针对的不是大王,」凤清菊道:「而是百越的伏兵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虎目一亮,辰瑶女王也为之动容,「如此说来,峭魃君虞已经立定主意,要等百越与我两败俱伤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顿了一下,「公子不妨再猜猜诸秘御法宗的见解如何。

    」「墨师兄为人稳重,有他在,定可主持大局。

    我云池与夷南结为盟友,自当竭尽全力。

    申服君缺席宴会,会引起不少人的疑虑。

    申服君虽然气量狭小,但并不鲁莽,他如此作为,必定有所倚持。

    我怀疑百越潜伏的军力会在两万以上。

    」「至于翼道,这次不露面,多半不是因为避嫌。

    翼道昔日的叛徒巫羽如今是枭王国师,他们突然收手,很可能是居中观望。

    等夷南战事分晓,才会出现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道:「冥修、勾漠和其它宗派各怀心思,那就难以论定了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道:「公子可知,犬浞有人在席间指云池与枭王勾结,攻陷碧月池么?」子微先元脸色凝重起来,犬浞与百越关系菲浅,他们出来将水搅混,很可能是得到百越授意。

    云池宗近年来声势渐炽,如果进入百越,必定对昊教形成威胁。

    眼下云池宗真的与夷南共乘一舟,一旦船倾,百越军横扫夷南的同时,也不会放过云池宗。

    犬浞这一唱,只是为后面声讨云池宗作下铺垫。

    良久,子微先元苦笑道:「我云池想进入百越,看来是困难重重。

    」他这一语,不动声色地点出了云池宗与昊教可能的冲突。

    辰瑶女王是有心人,一听自然明白。

    「银翼侯数次邀请,来到夷南的碧月族人却始终没有出席。

    宴会上突然接到消息,那些月女和武士们称已经接到月大祭司的命令,举族迁往他处。

    」子微先元与凤清菊面面相觑,再想不到两位女祭司会在这时作出决定,离开夷南。

    「既然如此,夷南城的防守就要重新布置了。

    现在这种情景,各国援军除了离族和渠受都不可信任,尤其是獠人,最好能把他们移到城外。

    」辰瑶女王笑道:「我不通军务,如何布置,由你和银翼侯操持好了。

    如果能戒备森严,让百越人知难而退最好。

    」说着她挽起凤清菊,「我和仙子进去说话。

    」时近七月,正是夷南酷暑天气。

    夷南调集了所有的兵力等待与强敌决一死战,枭军却像消失了一样,始终没有出现。

    经过三天令人窒息的平静,二十四日午夜,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破了夷南城的沉默。

    随着号角声起,长堤上轰然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,接着篝火接连亮起,沿着长堤一直延伸到夷南城中,最后点亮了王城高处的火炬。

    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瑶湖,映出水面上数以百计的木舟。

    那些大舟船身狭长,船首弯翘,两侧绘制着凤鸟图案,正是纵横南荒的百越战船。

    此时火光大起,一直隐藏在夜色中的船队突然暴露火光中,顿时进退失矩。

    银翼侯身披战甲立在堤岸尽头的高台上,身后是墨长风、祭彤和鹳辛,银翼侯山羊胡子倔强地向上翘起,高声道:「来的可是百越友军么?」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,一艘巨舰驶出队列,船首一名盔竖长翎的武将喝道:「正是百越援军,我等为解夷南之围而来。

    快让路让我等靠岸。

    」银翼侯道:「多谢贵军舟楫劳顿,我军连日严阵以待,并无枭军踪迹。

    夷南城狭地小,容纳不了这么多援军。

    不如先撤回三十里,在湖中扎营。

    」率军前来的是百越大将苏浮。

    他本来接到王命,令他率部援助夷南。

    但大军未至,中途遇到了持有使君节杖的申服君。

    申服君力劝苏浮隐身湖中,不与夷南接触。

    他言道:百越对夷南觊觎已久,原想两国联姻,合为一国,却被辰瑶女王拒绝。

    这次百越出动三万水师,完全可以夷南与枭军两败俱伤时挥师入城,一举吞并夷南,功绩较之驰援更强十倍。

    申服君是百越权臣,他的话语令苏浮大为意动,于是停在瑶湖深处,不再进发。

    可数日前接到线报,称枭军在碧月一役损失惨重,枭王伤重不起,已经无力北上。

    苏浮接信大为踌躇,枭军既然未至,再强行入城,就要面临与夷南全军冲突的风险。

    但申服君一力主战,他伤势未愈,扶几道:「良机稍纵即逝,以我百越水军之强,夷南城旦夕可下。

    此时退则一无所成,劳师远征,不免畏战失敌之讥;进则大功可期,一旦攻下夷南,将辰瑶女王献俘胤都,将军功绩足以裂土封君。

    」苏浮被申服君说动,大军已出,无故退兵自然不会甘心。

    夷南城临水而建,只在南部设有城墙,北面的瑶湖无险可守,眼下夷南对这支百越水军毫无防备,真能趁虚而入攻占夷南,那就是一桩大功。

    经过三天的等待,枭军始终没有音讯,更坐实了枭军在碧月损伤惨重的消息。

    于是苏浮率领百越水师漏夜南下,准备趁夷南不备,一举登岸占据要津,攻陷王城。

    没想到夷南像是早有预料般列阵以待,把百越军逼在湖中。

    苏浮对银翼侯颇为忌惮,但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,闻言怒道:「银翼侯!我军星夜来援,你却百般阻挠,拒不让我军登岸,这就是夷南待客的礼数吗?」银翼侯中气十足地说道:「要登岸自然可以,请将军独自上堤,入宫拜见我王,至于水师还请退回湖中。

    」苏浮身后的谋士道:「将军,事已至此,只能强取了。

    」苏浮握住剑柄,缓缓拔出佩剑。

    「苏浮要下令了。

    」祭彤道:「我去扰他后路。

    」鹳辛道:「我打头阵。

    」银翼侯点头应允。

    两人同时跃起,飞身掠下高台。

    苏浮拔出佩剑,厉声道:「老匹夫!我军千里来援,却被你拒之门外!敢欺我百越无人吗!待本将军擒下你这老狗,再于辰瑶面前问罪!诸军,进!」偷袭变成正面交战,百越水师不再隐藏行踪,鼓声隆隆响起,数以百计的长舟同时树起白色的凤鸟战旗,鼓桨进发。

    埋伏在湖中的百越水师不下三万,分为三军,共有巨舰二十艘,各能容纳五百人;大船一百艘,各能容纳一百五十人;另外还有轻舟二百,可容纳二十五人。

    这时舟楫尽出,数以百计的战船彷佛盖住了湖面。

    一叶扁舟逆风迎上百越战船,立在船头的鹳辛腾身跃起,鹰一般飞上船首。

    这是一艘可以容纳一百五十名战士的大船,为了便于水上交战,船首卷云般扬起,上面树着百越战旗。

    指挥这艘战船的是百越一名旗将,他站在旗下,身边陈列战鼓,头顶的铁盔上飘扬白色的翎羽。

    在他周围是二十名负责攻杀的百越精锐,他们用的武器是专在水上作战的长戈,柄长一丈二尺,戈首侧面有横伸的弯刃,可以钩住敌船,刺杀敌军。

    百越的武士们齐声大喝,挺戈疾刺。

    鹳辛大鸟般掠起,越过脚下林立的长戈,在空中身体一侧,挥手掷出飞叉。

    那名百越旗将拔刀挡住飞叉,顿时全身一震,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,撞在旗杆上。

    那飞叉连柄长不过七寸,重不及半斤,力道却如同千钧巨石,震得他气血翻涌。

    百越旗将来不及稳住身体,又一道乌光闪电般飞来,不等他佩刀举起,就刺进他胸口。

    鹳辛扬手抓住一柄刺来的长戈,往回一拽再猛然递出,戈尾重重击在那名武士胸口,将他击得口喷鲜血。

    鹳辛一把夺过长戈,一手攀住旗杆,然后挥戈荡开武士们刺来的兵器,双足一沉,已踏在船头。

    趁百越武士长戈荡开,来不及重新刺出的空隙,鹳辛抢过那名旗将的佩刀,反手将他的头颅与旗杆一并砍断。

    白色的凤鸟旗帜「卡」的折断落入湖中,鹳辛扔下佩刀,一手挽着长戈,一手提着百越旗将的头颅,高高举起。

    堤岸上的夷南军同声高呼,百越军则为之气夺。

    银翼侯抓住颌下的山羊胡,呵呵而笑,说道:「这几名少年勇武过人,将来必成大器。

    」墨长风道:「君侯过奖了。

    」银翼侯老气横秋地说道:「贵宗这几名弟子都是人中龙凤,云池宗布局深远,将来大有可为。

    如申服君者,不过是墓中枯骨耳。

    」墨长风道:「云池敬天地,明鬼神,顺天命,尽人事。

    只求俯仰无愧,成与不成,不是吾宗所能计较的。

    」「好一个顺天命,尽人事!今日天命在我,让老夫尽力而为!」银翼侯大声下令,停靠在长堤两岸的夷南战船纷纷驶入瑶湖,结成锥形战阵,朝百越主舰逼去。

    平静的瑶湖火光四起,杀声震天。

    远离战场的瑶湖深处,峭魃君虞击掌道:「好一个少年勇士,临阵冲折,斩将夺旗,有如探囊取物。

    」他回过眼,「月奴,你能吗?」月映雪木然看着远处的战场。

    「战场之上,生死由命。

    」峭魃君虞傲然道:「你的命只能由我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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