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节[2/2页]
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:[妙书网]https://m.miaoshula.org最快更新!无广告!
,无法深入。罪犯的力量,同时也是罪犯的弱,正在这里。在妓女的语言里,“正直”,就是不违背这一恋情的所有规则,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入狱的男人,就是照顾好他的生活,保持对他各方面的信任,为他赴汤蹈火。一个妓女当着另一个名誉扫地的妓女的面,对她进行最无情的辱骂,那就是谴责她对狱中情人的不忠。在这种情况下,这个妓女便被看作是没有心肝的女人!……
拉普拉叶狂热地爱着一个女人,这一大家马上可以看到。“丝线”是个利己主义哲学家,他进行盗窃是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安稳的生活,很像雅克·柯兰的亲信帕卡尔。帕卡尔与普吕当斯·赛尔维安两人拿到七十五万法郎,发了财,已经逃之夭夭了。“丝线”没有任何依恋,看不起女人,只爱他自己一个人。至于“雄邮戳”,大家已经知道,他的绰号来源于他对“雌邮戳”的爱恋。但是,这三个著名的高级盗贼都要向雅克·柯兰算帐。这笔帐很难结清。
只有这位银钱总管知道还有多少入伙者仍然活着,每个人还有多少钱财。“鬼上当”决定“侵吞公款”为吕西安花销时,对这些委托人极高的死亡率已经作了计算。雅克·柯兰躲开自己的同伴和警察的注意达九年之久,根据兄弟会的规章,他几乎肯定委托人三分之二的钱财可以归他所有。而且,他不能借口这笔钱已经花在那些已经上断头台的兄弟身上了吗?反正对这个兄弟会头目无法进行任何检查。人们必须对他绝对信任,因为苦役犯过的野兽生活的内容之一,就是在这个野蛮世界的体面人之间要表现出最高尚的品质。雅克·柯兰从储存的十万埃居中,大概动用了十万法郎。这期间,正如大家所看到的,雅克·柯兰的一个债主拉普拉叶只能活九十天了。他拥有的钱财无疑要超过他的头目所保存的钱财。另外,他大概也是一个相当随和的人。
所有的监狱长及其手下的人,警察局的人和他们的帮手,甚至还有预审法官,他们有个万无一失的方法来辨认“回头马”,也就是看曾经吃过“吉尔加纳”(一种给苦役犯吃的菜豆)的人是否习惯监狱生活。惯犯对狱中规矩自然十分熟悉,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的家,对一切习以为常。
雅克·柯兰直到此刻一直谨慎心,不论在拉福尔斯监狱还是在附属监狱,始终精彩地扮演着无辜者的角色,显出与本案毫不相干的样子。但是,痛苦使他精神沮丧,在那可怕的一夜,他等于死了两次,这双重死亡把他压垮了。他又重新变成了雅克·柯兰。看守感到异常吃惊,因为还没有等他告诉这个西班牙教士该从哪里走向放风院子时,这个演技高超的演员居然忘记了自己扮演的角色,像附属监狱的常客一样从蓬贝克塔楼的螺旋形楼梯走了下去。
“比比—吕班得不错,”看守心里想,“他确实是一匹回头马,是雅克·柯兰。”
“鬼上当”出现在塔楼门框上时,囚犯们已经在所谓圣路易石桌上买完东西,分散到了放风院子里。这院子对他们来总是过于狭。囚犯的目光比什么都锐利,所有的人立刻同时发现了这新来的犯人。这些人都集中在放风院子里,犹如蜘蛛置身于蛛网中心。这一比喻具有数学般的准确性,因为,由于视线从各方面被乌黑的高墙挡住,犯人即使不抬头,也是一直看着那道看守出入的门,以及会客室和蓬贝克塔楼扶梯的窗子,这些是放风院子仅有的出口。这些被告处身于完全与世隔绝之中,一风吹草动,他们都会感到新鲜,都会引起他们的关心。他们腻烦得像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老虎,这种腻烦使他们的注意力增强十倍。雅克·柯兰像一个对着装并不十分讲究的教士那样,穿黑裤黑袜,带银扣子的皮鞋,黑背心,和一种深棕色的礼衣,这礼衣式样显示出他的教士身份,不管他究竟是做什么的。另外,那头发修剪的特使这一身份的特征更加完善了。雅克·柯兰戴着神职人员标准而极为自然的假发。指出这些细节并不是可有可无的。
“瞧!瞧!”拉普拉叶对“雄邮戳”,“坏了!进来一头‘野猪!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人?”
“这是他们的鬼把戏,是一名新型‘厨师(暗探),”“丝线”回答,“是个化装的‘鞋带商人(旧时的警察),来这儿做生意的。”
在黑话里,警察有好几个不同名称:追捕盗贼时,他叫“鞋带商人”,押送盗贼时,他叫“沙滩广场的燕子”,送盗贼上绞刑架时,他成了“断头台的轻骑兵”。
为了写完这个放风院子,也许还要花少量笔墨描述一下另外两个兄弟会成员。塞莱里埃的外号叫“奥弗涅人”、“拉洛老爹”、“流浪汉”,最后还有“丝线”,他有三十个名字,有同样数量的护照。我们以后只用“丝线”这个绰号称呼他,这是高级盗贼圈子里给他起的唯一诨名。这位老谋深算的哲学家认为那个假神甫是个警察。他是个五尺四寸高的汉子,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结实地向外凸起,巨大的脑袋上,一对深陷的眼睛像猛禽眼睛似的炯炯发光,眼睑灰暗,沉重而没有光泽。乍看上去,他那宽阔的下颌线条坚实,轮廓分明,很像一只狼。这一相像之处蕴含着忍残,甚至凶狠,但它又被脸部的狡黠和机敏冲淡了,尽管脸上有一道道麻。每一条伤疤边缘清晰,似乎充满智慧,充满嘲讽。罪犯常常过着忍饥挨饿的生活,他们在河堤、陡坡、桥下或街头露宿,得手后尽情欢庆,喝得酩酊大醉,这一切似乎在他脸上涂了一层釉。如果“丝线”的自然面目出现在三十步远的地方,一个警察或宪兵就会认出他的猎物。但是他的化妆艺术与雅克·柯兰不相上下。这时候,“丝线”与那些上台时才注意服装的大演员一样,并没有着意打扮。他穿一件猎装似的上衣,没有扣子,透过空荡荡的扣眼可以看到白色衬里。脚穿绿色破旧拖鞋。下身是已经发灰的米黄色裤子。头戴一无檐制服帽,露出撕破和洗过的马德拉斯布旧头巾的边角。
“丝线”身边的“雄邮戳”,与他形成鲜明的对照。这个名闻遐迩的窃贼个子矮,身材粗壮,灵活机敏,青灰色的脸,黑色凹陷的眼睛,罗圈腿,一身厨师打扮。他的面部呈现出食肉动物特有的构造特征,见了叫人感到恐惧。
“丝线”和“雄邮戳”竭力讨好拉普拉叶,拉普拉叶是个杀人惯犯,他知道自己要受审,判刑,不出四个月将被处死,所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。“丝线”和“雄邮戳”都是拉普拉叶的朋友,他们只叫他“议事司铎”,也就是“抱恨山修道院议事司铎”。人们大概很容易猜到,为什么“丝线”和“雄邮戳”对拉普拉叶那么温存。拉普拉叶埋藏了二十万金法郎,按起诉书,这是“克罗塔夫妇”家窃案中他所分得的赃物。这是一笔留给这两位兄弟的多么可观的遗产!尽管这两个老苦役犯几天后又要回到苦役监狱去。“雄邮戳”和“丝线”因犯了加重情节的盗窃罪(也就是汇集了所有加重罪行的情节),即将被判处十五年徒刑。这与在此之前他们曾被判十年徒刑毫不相干,那一次他们轻而易举地中止了服刑。这样,他们中间的一个人要服二十二年苦役,另一个要服二十六年苦役。尽管如此,两人还是抱着越狱的希望,从而可以去获取拉普拉叶的大堆黄金。但是这个万字会成员一直不吐露秘密,他认为只要还没有判他死刑,他就没有必要把它讲出来。他属于苦役监狱中的高等贵族,他没有泄露任何有关他的同谋的情况。他的性格尽人皆知。这个可怕案件的预审法官波皮诺先生没能从他嘴里获得任何东西。
这了不起的三巨头此刻正站在放风院子的上首,也就是自费单人四室的下方。“丝线”刚刚对一个伙子介绍完情况。这个伙子是初次犯罪,他肯定自己要被判处十年苦役,便打听各处“草地”的情况。
“你听着,孩子,”雅克·柯兰出现的时候,“丝线”正以教诲的口吻对他,“勃勒斯特,士伦和罗什福尔之间的区别嘛,就在这里……”
“请讲吧,长辈。”年轻人怀着初出茅庐者的好奇心问。
这个被告是富家子弟,被控告伪造文书。他就住在与吕西安牢房毗邻的那个自费单人囚室里。
“我的孩子,”“丝线”继续,“在勃勒斯特,到木桶里去捞的话,第三勺准能捞到菜豆;在土伦,要到第五勺才行;而在罗什福尔,除非你是老手,否则永远也捞不到。”
完这些话,这个深藏不露的哲学家又跟拉普拉叶和“雄邮戳”凑到了一起。拉普拉叶和“雄邮戳”看到“野猪”后心神不定,便向放风院子的下首走去。雅克·柯兰怀着痛苦的心情向院子上首走来。“鬼上当”满腹愁思,这是丢掉王位的国王的思绪。他没有想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,大家注意的对象。他缓慢地走着,抬头了望吕西安·德·鲁邦普雷上吊的那扇不吉利的窗子。囚犯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,因为吕西安邻室那个伪造文书的年轻人,对这件事没有透露半风声。什么原因大家马上就会明白。
这三个兄弟会成员排成一排,挡住了教士的去路。
“这不是一头‘野猪,”拉普拉叶对“丝线”,“而是一匹‘回头马,你瞧他拖着右腿走路的模样!”
所有的读者不可能都异想天开地去参观一所苦役犯监狱,所以这里有必要作一些这样的明:每一个苦役犯都被铁链与另一个苦役犯拴在一起,结成一对(总是一个年纪大的搭配一个年纪轻的)。铁链系在脚腕上方的一个铁环上。一年以后,铁链的重要使苦役犯走路时落下一个永远改不了的毛病:他走路时必须在一条腿上比在另一条腿上使更大的劲,才能拔出这个“防护套”——这是苦役监狱里的人给这套铁具起的名字。犯人便养成了走路时这种不可克服的使劲习惯。他以后不带铁链时,他的感觉也和截肢的人一样,仍然会感到腿痛,总感到“防护套”还在那里,永远改不了这个走路的习惯动作。用警察的话,就是“他拖着右腿走路”。这个鉴别方法,苦役犯彼此都知道,警察也知道。如果不能靠它辨认一个同伴,至少能作为一个补充材料。
“鬼上当”越狱已有八年,这个动作已经不大明显。但是,由于他当时正在专心思考,步伐极其缓慢而庄重,虽然这个走路的毛病十分轻微,但也逃不过像拉普拉叶这样老练的目光。另外,人们很容易理解这一:苦役犯在监狱里总在一块儿,他们只能互相进行观察,充分研究外表,熟知某些习惯,而他们经常的敌人:暗探、警察和警察分局局长都可能不了解。塞纳省兵团中校、著名的古瓦涅尔就是被派去阅兵时,他的左颊颌肌肉的某种痉挛动作被一个苦役犯认出后而被捕的。在这之前,虽然比比—吕班已经完全有把握,但是警方不敢相信蓬蒂·德·圣赫勒拿伯爵与古瓦涅尔就是同一个人。
“这是我们的老板!”“丝线”看到雅克·柯兰向他投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后,。雅克·柯兰沉浸在绝望中,对周围一切投以这种心不在焉的目光。
“啊,真的,他是‘鬼上当!”“雄邮戳”搓着两手,“哦,是他的身材,是他的块头!可是,他怎么啦?他可是大变样了!”
“哦,我知道了!”“丝线”,“他在谋划什么,他想重新见他的‘姑妈,大概快要处死那个姑妈了。”
“为了使人们对隐修士、狱吏、看守所称的“姑妈”这种人物有个粗浅的概念,只要转述一下一个中央监狱的监狱长对已故的杜尔哈姆勋爵1过的那句精彩的话就行了。杜尔哈姆勋爵在法国逗留期间,参观了各个监狱,饶有兴趣地研究了法国司法的各个细节,甚至叫已故行刑者桑松架起断头机,轧死一头活活的牛,以便了解这机器的用法。法国大革命已经使这种机器名扬四海了。
1杜尔哈姆(一七九二—一八四○),英国政治家,当过加拿大总督,曾于一八三四年来法国。
监狱长带他看了监狱、放风院子、苦役作坊、牢房等,最后用手指着一个地方,作了一个表示厌恶的姿态,对他:
“我不带大人到那儿去了,那是‘姑妈区……”
“什么?”杜尔哈姆勋爵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是第三性,勋爵先生。”
“要让泰奥多尔‘入土(上断头台)了!”拉普拉叶,“多么可爱的伙子!多有手腕!多有胆量!这对社会造成多大损失!”
“对,泰奥多尔·卡尔维在吃最后一口饭。”“雄邮戳”,“啊,他的那些后侧风该大哭一场了。她们很爱他,这个流氓!”
“老朋友,你也到这里来了?”拉普拉叶对雅克·柯兰。
拉普拉叶与两个同伙一起,臂挽臂地拦住了这个新来乍到的人的去路。
“啊,老板,你当上‘野猪了吗?”拉普拉叶又加了一句。
“有人你‘逮走了我们的菲利普(窃取了我们的金币)。”“雄邮戳”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。
“你还给我们钱吗?”“丝线”问。
这三句问话就像发射出来的三颗子弹——
第三节[2/2页]
『加入书签,方便阅读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