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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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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看起来大概崔姑娘被请去表演给省主席和那个满洲客看。那是省政府的汽车。”

    老崔晃晃头:“从来没听过,带走一个女孩像抓贼似的!在北平就不会有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“您回去吧。我们会报告范大叔。”

    老崔转身,抬起那双无力的腿,由门口走回他自己房间。虽然队长和那个弟兄一些话,但是他仍然感到局促不安。他着烟斗,尽量地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。他总是在表演完之后吃些心,于是走到那间他们常去的馆子。店二没看到遏云跟他一块来,于是问及她,他茫然含糊地:“有人请她出去。”可是他觉得很不安心,吃完心就到自己房里去了。

    他干这一行很久了,他知道那些事情。干这一行的女孩子必须忍受。遏云一向很独立,所以他也一直看护着她,他希望有一天她能离开这个圈子,嫁到好人家去。很多卖艺的女子被请到有钱人家里去,被金屋藏娇了。遏云不同,她有自己的主张。才不过两天前,提到她的婚事,蓝如水注视她的时候,那种神情……但是希望不很大,如水是个斯文的读书人,又曾经出国留学,性情独立自主,老崔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。所以张开的嘴巴只好又合上了,只好勉强地把遏云的婚事当成一般问题来讨论。遏云在舞台上过太多缠绵绯恻的故事;然而她却从来没有看上任何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他们住在沈阳的时候,这位满洲军阀与女伶、名媛之间的韵事早就家喻户晓了。一想到满洲军阀会做出什么事,以及遏云会做出什么事,就令老崔担心不已。他抽着烟斗望着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,的铜摆左右摇摆,跳动的指针显示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。一钟了,他女儿还没有回来,弹动的指针仿佛在嘲笑他似的。太晚了,不好意思去打扰范文博。

    焦虑和不安之下,他打了一个盹儿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他被敲门声吵醒了。老崔睡觉时总是把百叶窗合起来,房里很暗,他看不出是什么时辰。

    门外有人叫道:“崔大叔,遏云回来了没有?”他听出是范文博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么一问,他突然记起了昨夜发生的事。遏云还没有回来!他一面走上去推开百叶窗,一面问道。“是您哪,范老爷?”

    开了门,看到范文博一脸的阴霾。

    “那么遏云昨晚没有回来喽!飞鞭告诉我,遏云被士兵用汽车载走了。”

    老崔匆匆地穿上长袍。他诉事情的经过,和范文博听到的差不多。如今他了解女儿整夜被留在省主席的官邸里,看起来更困窘、更心烦。

    “简直可恶!他们把我女儿看做什么人?妓女呀?”他气得急速地讲,“人家会怎么呢?叫遏云怎样面对观众呢?”

    “当飞鞭告诉我,她被带去哪里的时候,我就觉得他们不会放她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架走人家的女儿,难道法律不管了吗?”

    “你是更清楚的呀!东三省的将军弄丢了他的地盘,西北地方的女孩子就倒霉了,日本鬼子侵占满洲,满洲军阀为了出这口气,就糟蹋中国女孩子。这是个狗咬狗的世界。”范文博讽刺地。

    范文博的眼珠左右转动着,带着很冷静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私人问题,是关于遏云的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她是您的干女儿呀!”

    “她是不是一个好女孩——我是,她有没有过男人?”

    “范老爷,您帮过咱们那么多忙。我告诉您实话。别的女孩到了她这个年纪,也许早有了男人。我女儿可不会。她没有上过学堂,书也念得不多。可是就算干我们这一行,女孩子也都很重视贞操的。我们卖艺;我们不卖身。我们是穷人家,可是我们很保守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一来更糟了。”范文博。

    “您这话是什么意思!”

    “我是来问您,遏云她是不是个闺女,以及她对这种事情的态度如何。如果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孩,那么她就不会在乎这些。明后天就会回来,也不会觉得多难过。”

    范文博表情凝重地正视老爹:“崔大叔,您可听过这位满洲将军吧?”

    老爹垂下眼睛:“谁没听过呢?过去我们住沈阳呀!”

    “您过遏云个性很倔强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,遏云平平安安地回来,这件事也会被人家闲话。话一传开去,我们会羞死哟!”

    “现在先别谈面子的问题。也许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糟糕。走,您先下楼去吃一东西,然后到省主席家去,就您是遏云的爹,试试打听一些消息。”

    楼下的茶馆已经开门了。有几张台子上坐着客人,喝着早茶,吃热包子,用热毛巾擦着脸。

    老崔坐黄包车到主席的官邸,大约十钟的时候回到范文博的家。蓝如水也在。

    “打听到什么没有?”

    “什么也没有。警卫不让我进去。我告诉他我是谁,并且我女儿一直没回家。警卫:‘她在主席家里做客。你担心什么?我不喜他那副狡猾的笑脸。我想再问些事情,警卫:‘我劝你滚蛋。这个地方可是你能逗留的吗?我连一句话也没捎进去给她。”

    “警卫也是满洲人吗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我想是吧。他个子很高,很像我们一般看的满洲兵。”

    到了下午消息更不妙了。快一钟的时候,有一个士兵到茶楼,叫掌柜贴告示,就唱大鼓的遏云病了,节目要暂停几天。老崔跑去告诉范文博,急得直跺脚。

    “范老爷,我担心死了。不知道遏云会做出什么事,被关在那儿,谁也没法和她接近。难道一王法也没有了吗?就那样架走人家的闺女!”

    范文博蹙着眉,看着老爹:“您叹气也没用。至少她还是平安无事。”

    “您不了解我这个女儿。为了保全贞操,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一直静静坐着听的蓝如水突然把椅子一推,站起身:“老范,我们必须想出个法子来。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女孩被采花贼糟蹋。”

    “别激动。”范文博道。

    然后又转向老爹。“问题再简单不过,您必须要作个抉择。遏云是我的干女儿,而且我也答应过您,她在西安一定安全。老范绝对不会话不算话的。我必须把她弄出来,而且我也一定办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老人的眼眶里充满泪水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不把她弄出来,我就不姓范。别担心,大叔,您必须作个抉择。他们不会杀她。她若不从,他们会把她关起来,直到她屈服为止,再不然就是那个畜生强了她,然后才放她出来。他不会永远留住她。到那个时候你们什么也别。人们会谈论这件事,那是当然的,不过过一段时候,这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的。这是一个办法,比较安全平静的办法。不过如果您要我现在就把她弄出来,也行,只是我必须提醒您,这么一来您和您的女儿就一定要即刻离开这座城市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您能现在就把她救出来,我什么都肯干。”

    范文博站起来,一手按在老爹的肩上:“回家去,什么也别。茶楼是个公共场所,您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。付清账,收拾一些东西,可别您要走。午夜之后到这儿来接您的女儿,你们两位必须快出城去,明天就走。”

    过了半个钟头李飞忽然来访好友,他刚结束旅行回来,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他看范文博坐着,两腿伸在一张椅子上,两手枕在脑后,正在抽烟。而如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,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激动。

    范文博的脸和往常一样微褐色,只是皮下带着血色,尤其长麻子的地方更明显。李飞以前看过他生气,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,恼火的时候他那直立的头发更加深了愤怒的印象,两眼只是斜瞪着。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话,把一切事情弄得更恐怖。

    “坐吧。”文博简短地。

    李飞坐下来,拿出一根香烟,在燃香烟以前,他看看范文博,又看看蓝如水。“到底怎么回事,这么死气沉沉的?”

    “遏云被人架走了。”文博的声音格外冷静。

    “架走了,被谁架走的?”

    “被那个年轻光头的满洲流氓呀。他被日本鬼子赶出来,于是现在欺负女孩子泄愤。我一定要把遏云救出来。这事真叫人难过。遏云和她爹必须明天就离开这里。”

    范文博接着:“那个满洲人只想蹂躏人家的黄花闺女。我老范可不许这种事发生。咱们西北百姓绝不允许一个东北浪荡子糟蹋我们的女孩子。这事我管定了。”

    李飞:“今天晚上中国旅行社有一个舞会,是为满洲将军开的。”

    范文博立刻坐直身子:“真的?你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他们邀请记者参加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去。你能不能替我们弄到门票?”

    “可是,你你今天晚上要去把遏云弄出来。”

    范文博站起来:“我倒想去看看这位年轻的将军。”他一面对自己笑,一面搔着头。

    李飞:“我不想去参加舞会,我讨厌那种事情。我敢一定有演讲。你真的要去?”

    “你去替我们弄几张门票,大家都一起去。”范文博在地板上踱着步。

    “我不去,而且我也不懂,你去不去和遏云回来有什么关系?”如水。

    “别担心,她会回来的。我们的运气来了!”

    “我宁愿留下来等她。”

    “她要到半夜才会回来哦。”

    蓝如水面带愁容,而且有些激动。范文博虽然外表粗鲁,对朋友倒是很关切。他燃一根烟:“我真不了解你。遏云是个好女孩,这我承认,可是你到过巴黎,看过那么多的漂亮的脸蛋。现在我倒真的替你担心了。怪哉。除了我,好像大家都恋爱了。”

第八章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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