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1章 阵地夜会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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阵地夜会
nbsp紧接着,一个压抑着极度惊恐、带着浓重川音、几乎变了调的嘶哑声音猛地炸开,充满了绝望的疯狂:
nbsp“哪个龟儿子?!
nbsp站到起!口令?!
nbsp不说老子开枪喽!”
nbsp土坎后面,“哗啦”一声,猛地探出半个黑乎乎的人影!
nbsp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,剧烈地颤抖着,死死指向了古之月他们潜伏的方向!
nbsp空气瞬间凝固!冰冷的雨水打在钢盔上,声音大得吓人。
nbsp古之月甚至能看清那枪口后面,一双因极度紧张和疲惫而布满血丝、瞪得溜圆的眼睛!
nbsp他全身肌肉绷紧,手指死死扣在汤姆逊冰冷的扳机护圈上,心脏几乎要撞出喉咙!
nbsp身后的队伍一片死寂,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雨水流淌的声音。
nbsp就在这千钧一发、一触即发的瞬间——
nbsp“老表!莫开枪!自己人!”
nbsp徐天亮那带着金陵腔调、刻意压低了却仍带着点油滑的声音,猛地从古之月侧后方响起,打破了死寂,
nbsp“我们是师部侦察连!
nbsp古之月古连长!
nbsp还有重机枪连的弟兄!
nbsp奉孙副军长的命令,来救你们喽!”
nbsp他一边说,一边极其缓慢地从泥水里半直起身,尽量让身影清晰些,但双手高举过头,示意没有武器。
nbsp“侦察连?重机枪连?”
nbsp土坎后面那颤抖的川音带着浓重的怀疑和难以置信,
nbsp“扯把子!鬼扯!
nbsp口令!说口令!”
nbsp“口令个锤子!”
nbsp孙二狗忍不住在泥水里低声骂了一句河南话,被古之月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。
nbsp“老表!”
nbsp徐天亮的声音更急,也更诚恳,
nbsp“你看清楚!
nbsp我们要是鬼子,刚才摸雷区的时候,那‘跳贝蒂早他娘的满天飞喽!
nbsp还能站到这跟你扯淡?
nbsp你们布的那些洋玩意儿,绊线埋法,只有在美国教官那操练过的才晓得门道!
nbsp鬼子进来,保管炸得他亲娘都不认得!
nbsp我们一路摸过来,排得干干净净!
nbsp这还不能说明?”
nbsp土坎后面沉默了。
nbsp只有那枪口依旧颤抖着,但幅度似乎小了些。
nbsp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天亮,又扫向他身后那片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,似乎在极力分辨。
nbsp空气里浓烈的硝烟血腥味,混合着雨水的冰冷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nbsp几秒的僵持,漫长得像几个世纪。
nbsp终于,那颤抖的川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松动和不易察觉的哭腔:
nbsp“……格老子滴……真……真是自己人?
nbsp……你们……你们咋个摸进来的哦?
nbsp鬼子的包围圈跟铁桶一样……”
nbsp“爬进来的!爬!”
nbsp徐天亮赶紧接话,
nbsp“快!老表!赶紧带我们进去!
nbsp这鬼地方不能久待!
nbsp万一鬼子巡逻队摸过来,大家都得交代!”
nbsp土坎后面的人影又犹豫了一下,终于猛地缩了回去。
nbsp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,一个矮壮的身影从土坎侧面极其灵巧地滑了出来,像只泥猴子。
nbsp他手里依旧端着那支老旧的汉阳造,但枪口已经微微垂下。
nbsp他凑近几步,借着微弱的火光,古之月看清了:
nbsp一张被硝烟、泥浆和疲惫彻底糊满的脸,看不出年纪,只有一双深陷的眼睛闪着警惕又带着点希望的光。
nbsp他穿着破烂的卡其布军装,早已看不出颜色,左臂缠着浸透血污的脏布条。
nbsp“跟紧老子!
nbsp莫出声!踩老子脚印走!
nbsp一步都莫错!”
nbsp四川老兵刘爱民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
nbsp“这鬼地方,到处是‘铁西瓜(地雷)和‘冷枪子(狙击手)!”
nbsp他不再废话,转身,弓着腰,像只熟悉地形的狸猫,无声无息地钻进阵地边缘一道被炸塌的交通壕。
nbsp古之月一挥手,侦察连和重机枪连的队伍,像一道沉默的泥流,紧跟着那道矮壮的身影,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这片饱经摧残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阵地。
nbsp每一步都踩在松软、混杂着弹片和未知物体的泥泞里,浓烈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腐臭几乎令人窒息。
nbsp黑暗中,隐约可见散兵坑里蜷缩着疲惫不堪、伤痕累累的身影,听到压抑的呻吟和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nbsp刘爱民带着他们七拐八绕,避开几处明显是新炸的弹坑和歪斜的铁丝网,最终来到阵地中央那棵巨大榕树的下方。
nbsp这里相对干燥些,巨大的气根盘根错节,形成天然的屏障和支撑。
nbsp树下燃着一小堆篝火,火光微弱,跳跃着,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和寒意,映出周围几张同样疲惫、沾满泥污的脸庞。
nbsp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,正弯腰看着铺在一块弹药箱上的地图。
nbsp那人没有佩戴军衔,军装破烂不堪,后背湿透,紧贴着精瘦却异常挺拔的脊梁骨。
nbsp他手里捏着一小截熄灭的烟头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nbsp听到脚步声,他猛地转过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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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火光映亮了他的脸。
nbsp古之月心头一震。
nbsp是李定国!
nbsp虽然脸上糊满了硝烟、泥浆和干涸发黑的血痂,嘴唇干裂起皮,眼窝深陷,但那道挺直的鼻梁和那双即使在极度疲惫下依旧锐利如鹰、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,古之月绝不会认错!
nbsp那双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,眼神深处是沉重的悲痛和刻骨的恨意,
nbsp但此刻,在看到古之月和张德胜的瞬间,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
nbsp“古之月?!张德胜?!”
nbsp李定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浓重的浙江口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,他猛地跨前一步,甚至没顾得上丢掉手里的烟头,
nbsp“真是你们?!”
nbsp“报告营长!
nbsp师部侦察连连长古之月!
nbsp率部奉命赶到!”
nbsp“报告营长!
nbsp重机枪连连长张德胜!
nbsp率部奉命赶到!”
nbsp古之月和张德胜同时挺直腰板,脚跟用力一并,泥水四溅,敬礼!
nbsp动作标准,带着一路奔袭的疲惫,更带着冲破铁壁的决然!
nbsp“好!好!好!”
nbsp李定国连说了三个好字,声音哽咽,他大步上前,伸出沾满泥污的手,用力握住古之月和张德胜的手。
nbsp那双手冰冷、粗糙、沾满血痂,却异常有力,传递着一种滚烫的情绪。
nbsp“孙师长……孙师长没忘了我们!
nbsp弟兄们!援兵到了!
nbsp师座派援兵来了!”
nbsp他猛地回头,朝着周围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、疲惫不堪的身影嘶声吼道,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,带着哭腔,却又充满了力量!
nbsp榕树下,交通壕里,散兵坑中……那些原本死寂的身影,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,猛地骚动起来!
nbsp压抑的抽泣声、难以置信的低语、带着哭腔的欢呼……瞬间打破了阵地的死寂!
nbsp“援兵!援兵真的来了!”
nbsp“老天爷开眼啊!”
nbsp“师座!孙师长啊……”
nbsp李定国用力吸了几口气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急切:
nbsp“多少人?什么装备?
nbsp路上有没有被鬼子咬上?”
nbsp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向古之月和张德胜。
nbsp“报告营长!”
nbsp古之月语速飞快,苏北口音沉稳有力,
nbsp“侦察连全员,重机枪连全员!
nbsp共两个连,实到二百六十三人!
nbsp装备:布伦轻机枪十八挺!60毫米迫击炮三门!
nbsp炮弹……”
nbsp他顿了一下,加重语气,
nbsp“勃朗宁M1917水冷重机枪——六挺!
nbsp全须全尾带来了!弹药充足!”
nbsp“六挺?!勃朗宁?!”
nbsp李定国眼睛猛地瞪圆了,声音都拔高了一截,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,连呼吸都急促起来!
nbsp他太清楚这六挺水冷重机枪意味着什么!
nbsp那是撕碎鬼子步兵进攻的钢铁风暴!
nbsp“好!太好了!路上……”
nbsp“报告营长!”
nbsp重机枪连连长张德胜抢着开口,声音像砂纸摩擦,带着一路提心吊胆的疲惫和终于抵达的亢奋,
nbsp“孙师座的死命令!
nbsp不惜一切代价,秘密送达!
nbsp我们白天钻林子,晚上摸黑走!
nbsp骡马嘴巴都捆了嚼子!
nbsp走路……走路他娘的都得听着雨点子落地的声儿抬脚!
nbsp就怕弄出一点响动!
nbsp鬼子?哼!鬼子连根毛都没发现!
nbsp全当他娘的聋子瞎子!”
nbsp“好!好一个神不知鬼不觉!”
nbsp李定国用力一拍大腿,震得腿上干涸的泥块簌簌往下掉,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,
nbsp“张连长!古连长!你们……你们是救了全营弟兄的命啊!”
nbsp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指着弹药箱上那份被雨水浸染得有些模糊的地图,语速极快:
nbsp“情况紧急,长话短说!
nbsp我们现在这块地方,长七百多米,宽三百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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